林芳洲一边吃饭,一边同周围人聊天说笑。正吃着,不远处走来一个小乞丐。
看那小乞丐,穿一身仿佛被一千只耗子咬过的烂衣服,手里捧着个缺口的脏碗,脸色蜡黄,目光呆滞,也不说话,只是把碗伸出去等人给他施舍。
林芳洲指着那小乞丐,对陈屠户说,“你看,这乞丐行乞时间定然不长。”
“何以见得?”
“讨饭讨惯的人,为了口吃的,爷爷奶奶的乱叫,便是让他认个祖宗他也愿意。这个乞丐,像个哑巴一样,还拉不下脸来乞讨呢。”
“林兄弟真聪明。”
小乞丐看到他们看他,便径直朝林芳洲这一桌走过来,看着她盘中的油条发呆。
林芳洲:“算了,我昨天发了财,今天便日行一善罢,老板娘,给他一碗粥。”
“好嘞!要油条吗?”
林芳洲心想,小元宝伤风了,不宜吃油腻,于是便道:“吃什么油条,两文钱一根的东西,他也配吃?给他个炊饼吧。”
“小乞丐”低头,矜持地道了个谢。抬头时,看到林芳洲正朝他挤眼睛。
他忍着笑,等到那胖大娘将炊饼和粥端上来时,他仰着头,小声问她:“我能坐下来吃吗?”
“坐坐坐,这小孩真乖,还问我。是怕我嫌你脏是吧?你坐吧,没事,我一会儿再擦。”
小乞丐坐下来吃饭,慢吞吞的吃不快。陈屠户看了他一会儿,问道:“孩子,我看你举止谈吐都不像个乞丐,你可是有什么隐情?”
周围人都很好奇,竖起耳朵听他的隐情。
只听那小乞丐答道:“我原本是登州人士,家境不敢说富贵,也算殷实,我亦上过几年学。只因家父犯了案子,在狱中受不得折磨,死了。我母亲悬梁自尽,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我走投无路,只好乞讨为生。一边走一边讨饭,走了两个月,来到贵宝地。听说永州人心善,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我已经不记得上次饱餐是什么时候了。”
胖大娘听得直抹眼泪,周围人也都是喟叹。陈屠户说道:“你是从登州来的?我这位林兄弟,原先也是登州人。”
小乞丐道:“这位哥哥也姓林?真是巧了,我也姓林,我叫林芳思,我小名叫元宝。”
“林芳思,林芳洲……”陈屠户把这俩名字念叨了一遍,发觉不寻常,便道:“你们都姓林还都排芳字,会不会是本家?”
林芳洲挠了挠后脑勺,答道,“我离开登州时才两岁,我哪知道本家有谁?”
“家谱可还记得?”
“只记得一些。”
小元宝说道,“家父林讳信清,祖父林讳月檀,曾祖林讳明朝……”
林芳洲突然叫道:“林明朝!”
陈屠户来了精神:“怎的?”
“我家谱里真有这个名字。”
砰!陈屠户兴奋得直拍桌子,“哈哈哈,真是太巧了!他果真是你的本家,你们亲戚真有缘分!怎么就在这里遇到了呢!左一寸右一寸都不行,早一分晚一分都不行,偏偏就遇到了!哈哈哈我真是太高兴了!”
林芳洲看起来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只是很远的亲戚。”
“远亲也是亲!来,孩子,我告诉你,我这位林兄弟最是义气,你求一求他,求他收留你,好过流浪乞讨、不知哪一天饿死在荒郊野外喂了野狗!”
小元宝连忙跪下给林芳洲磕头,“芳洲哥哥,好歹救我一命!”
胖大娘抹着眼泪走过来说,“大郎,要不你就留下他吧,多可怜的孩子,又懂事。你留下他,这顿饭钱我给你免了。”
周围食客也纷纷劝林芳洲。
林芳洲就在他们的推动下,“收留”了这个叫小元宝的乞丐。
她带着小元宝离开,走到无人处,两人相视一笑。
林芳洲:“演得不错。”
小元宝:“你也是。”
回到家时,林芳洲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走进去。
小元宝:“怎么了?”
林芳洲:“有鬼。”
“你为何如此肯定有鬼?”
“我亲眼看到了。”
“在哪里?”
“在……”林芳洲回忆了一下,“在锅里,厨房的锅里飞出来的!”
“……”小元宝没说话。他靠着墙,笑了。早上的阳光有些温柔,照着他精致的面庞,一口小白牙,笑眯眯的眼睛。他犹带着病容,可目光早已没有方才那样呆滞,而是灵动又清澈。
他笑看着她,说,“那不是鬼,是猫头鹰。”
说着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林芳洲听罢,气得跳脚,两手卡着他的脖子把他提进了屋子里,边走边气急败坏地说,“你这臭小子,竟然敢耍我!我今天就让你吃猫头鹰炖老鼠!”
“猫头鹰已经飞走了。”
“不怕,还有老鼠。”
“我吃完老鼠,睡在你身边。”
“……”
“那样你夜里做梦,就会梦到身边躺着老鼠。”
“老子就不该收留你!滚回去接着乞讨吧!”
“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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