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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在一群护主心切的大叔们杀人般的目光下把手搭上去,努力排除杂念,专心把脉。

赵公子脉搏强劲有力,昭示着他强健的生命力和良好的生命状态。本来就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抽烟不嗑药不纵欲,除了先天不好的,哪有不活蹦乱跳的,他的病在哪里呢?

我说:“公子身体没什么毛病,看来问题还是出在脑子上。”

“都说了不是脑子了!”赵策叫,“这一路来就没有舒服过。先是皮肤痒,一抓一道红印子,又痒又疼;然后是咳嗽打喷嚏,却不流鼻涕;然后是头痛,早上和下午分时辰疼;还有骨头关节不灵便,动作大了就喀啦喀啦地响。自己带的大夫,找来的大夫,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就没有一个能治好的!”

我看着他歪着嘴笑的样子,还搭在他手腕上的手突然就在他皮肤上抓了一下。

赵公子大叫一声,下属立刻跳起来要和我拼命。

“急什么?”我慢条斯理地抓过赵公子的手来看。哟,果真起红印子,还真不是骗人。

赵策龇牙咧嘴,“果真人以类聚,那小子心狠手辣寡情凉薄,身边连个姑娘都是狠辣角色。”

我笑,也不辩解,用命令的口吻对赵公子,“公子请脱衣服吧。”

“什么?”赵公子反射性地抓紧领口,“你要干吗?”

“给你全身检查啊,还会非礼你不成?你三五层裹着要我怎么看?”

赵家下属神色惊讶又气愤,显然是想阻止我却又拿不出理由,他们家大少爷又不是女子。

我笑,“我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给我看了又不会少一块肉。大老爷们干脆点,不想我看病那我就回去了。”

赵策神情悲愤,大有烈女受辱之态,“我早就知道萧暄那厮不会有什么好良心!”虽然脸上愤愤然,但还是开始宽衣解带。

跟着我来的一个侍卫本来闷笑着在一旁看笑话,这时干脆偏过身去抽搐起来。

我也笑,一双眼睛却没离开赵公子的身子,抄着手看他脱。他刚才欺负萧暄的时候不是挺有底气的吗,怎么现在就蔫了?亏他还是锦衣玉食的公子爷呢,亏他还同萧暄打架抢过花魁呢,难道青楼美酒花烛红帐之下,他美人在怀时,也这样脱衣服?

天气有点凉,赵公子修长白皙肌肉紧实的身子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虽然瘦,但是挺结实的,并非弱不禁风。

我继续笑,“裤子。”

“啊?”赵公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裤子。”我重申。

赵策终于脸红,“有……有必要吗?”

他的鹰犬们也愤怒道:“有必要吗?”

我很诧异,“赵公子你不是说浑身疼吗?”

赵策悲愤地指控,“你是故意的!”

我更加诧异,“我故意什么?看您光身子吗?赵公子您真是脑子有问题了,我一姑娘家,看一大老爷们光身子有什么乐趣?再说了,我要看,回去后一整个军营的男人给我看,我大老远来看您这小细胳膊,我还没这怪嗜好。”

赵策连脖子也红了,“你这女子……简直不知羞耻。”

“你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男人反倒来指责我不知道羞耻,说得好像我把你怎么了似的。容易让人起误会呀赵公子。”我冷笑,“玩不起就别玩。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鹰犬之一跳出来说:“公子,不过是个女子,让她看了又如何?”

“是啊,又如何?”我奸笑,“我只不过想知道您病在哪里,治病理当治本啊。”

赵策碎碎念着都是萧暄不安好心阴险毒辣其心可诛之类的话,终于拿出勇气解开了裤子。我在这关键时刻喊了一声,“底裤就不用脱了,除非……”

“闭嘴!”赵侯爷终于发飙,“我那里没问题!”

宋子敬也不幸落马,低头闷笑。

赵策拉拉扯扯半天,才脱去了裤子,然后悲凉凄婉地看着我,大有义士赴死的壮烈。

“别站着嘛,上床吧。”

赵策看样子已经有了求死的决心。

我终于收了玩笑的心思,告诉他躺下我才好检查。他松了一口气,将信将疑地上了床。

我净了手,开始顺着穴道经脉按捏,一边按一边问他感受,是疼是酸是胀是麻还是痒。我一本正经,赵公子也严肃回答。捏到关键的地方,换不同的力道和方式反复按压,再问他感受。除此之外,还详细询问了日常饮食、起居生活和近来去过的地方。赵家下属防备我,赵公子自己倒很坦然地全盘托出。

完了,焚香施针,在病结部位敷药,配以我特制的热石进行热敷。这药很猛,赵公子被烫得嗷嗷叫。

赵家下属问:“我家公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富贵病。”

赵策瞪大眼睛。

我冷笑,“皮肤那是过敏,水土不服加上饮食不调,最近忌酒忌腥荤,青菜水果多多吃,多喝水,洗药浴。身上这病,一是坐马车坐的,二是原来就有轻度风湿入骨,再加上这几日喝多了凉酒。头痛那是风湿加上风寒。赵公子上半年三四月不是在川泽之地待了两个月吗?那正是川泽之地最为潮湿的季节。你本不是土生人,逗留期间又没注意保养,常饮凉性酒,导致轻微风湿。”

赵策吃惊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你觉得骨头肌肉酸疼,容易疲惫抽筋,都是轻微的风湿症状。不过普通轻微湿毒即使入体,你离开川泽那么久,又一直在干燥之地生活,那湿毒自己就可消去。但是你的症状却加深了。我怀疑你除了感染湿毒,还染了别的什么东西。这得详细检查才清楚。”

我一口一个毒字,把赵家人吓得直哆嗦,胆战心惊地问:“严重吗?”

我很权威很严肃很深沉地说:“你家公子还年轻,好好调养就没有大碍了。只是这病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现在看着只是身体不大舒服,拖久了可是关节肿大浑身疼痛,死不了活受罪。”我一边说着一边下笔如飞。

赵策白着脸,不住地在自己身上摸着。

我把方子交给下人,又详细嘱咐了一番调理方法和注意事项,顺利完工,喝了一口茶告退。

赵家人并没有为难我,还送了一盒珠宝答谢。我很大方地接了过来,待出了门就转交给宋子敬,“充军费吧,小小贡献。”

宋子敬笑着接过去,“你倒大度。只是这赵公子的病,真的就如你所说的那样重?”

“还好啦。所有大病都是小病发展起来的。”我冲他挤了挤眼睛。

宋子敬不笨,“你故意把病说得很严重的吧?”

我乐得直跳,“看出来了!谁叫他欺负我们阿暄的。我们家阿暄只有我能欺负!”

“阿暄……”宋子敬一征,“你们……”

我赶紧咬住舌头,“没什么啦。就是见不得他趾高气扬,觉得自己是才子,别人都该舔他的脚指似的。当自己是教皇啊。他这一生为这个国家贡献了什么?创造了什么财富,增添了什么价值?有什么值得拽的?”

“赵策诗文还是不错的。”宋子敬比较厚道地说。

“能写几句酸诗有什么用。两军对峙,他难道能站在阵前念诗感动众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宋先生也是文人,可别介意我这么说。”

宋子敬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针对我。”

我蹦蹦跳跳跑远,回头丢下一句,“先生,你也该娶媳妇儿咯!”

不待看宋公子的表情就赶忙跑走了。

我先去找萧暄汇报工作。越风站在门口,看到我,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同他很熟了,立刻明白什么意思。

“里面又低气压?”

越风小声叹了一下,“要你一来就放你进去呢。脸呀,都是这样的。”说着比了一个长度。

我扑哧一笑。萧暄打雷般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的确火药味浓重啊。

我掀开帘子走进去。萧王爷正一脸阴郁地看折子,头顶电闪雷鸣。难道是谈判席上赵策给他受的气现在才发作出来?

我呵呵笑了一下,“吃了吗?要不叫越风弄点来,我陪你吃?”

萧暄丢下手里的折子,盯住我,“赵策的病怎么样?”

“哦,他那病就是两个字:皮痒。我个人觉得他这病是欠揍导致的。”

萧暄笑了笑,我只觉得鸡皮疙瘩刷地掉了一地。

有哪里不对啊?

到底是哪里呢?我努力想。

“你,”萧暄终于说,“要他脱光衣服?”

啊……

我咧嘴的表情定住,哭笑不得。

“那个……”

“是不是?”萧暄丹田发力大声问,震得我一阵耳鸣。

看来真的惹毛了他。

我摸了摸鼻子,觉得今天的事可大可小,那就万万示弱不得,非得东风压倒西风,反追为打,才可以顺利过关。想到这里,底气也足了,也把气沉丹田。

“干吗大吼大叫的?检查身体哪有不脱衣服的!他自愿脱的!我就是要他好看!什么人嘛,仗着一点旧情就话语伤人。你忍我可不能忍!大不了他昭告天下说我欺负了他啊!”

萧暄被我冲得一愣。

我一巴掌拍在他的桌子上,“还有你这什么态度!我为你出气你还冲我发火!没良心的东西!我只不过逼他脱了几件衣服,你杀他们百万人的时候心又软到哪里去了?”

“反了你了!”没想萧暄回过神来,火气更大了,眼睛瞪得老圆,“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我没想到他这反应,内心也轰地燃起一把火,“我又怎么没理了?”

“你寻他晦气需要用这下三烂的法子吗?你做什么不好,干吗要他脱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我气得眼睛发红,“你哪根筋不对了?早上还和颜悦色,晚上就大发雷霆,更年期也不是你这样的!”

萧暄站了起来,双眼发射激光,“你倒委屈了?脱别的男人衣服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下?”

“不就是逼他脱衣服吗?”我气吞山河地大喝一声,“不服气你也脱给我看啊!”

静默——

黄昏归巢的乌鸦在外面的树上叫。

我噗地笑出来,捂着肚子蹲下去。

萧暄气得头发全体倒立,“笑笑笑!你还有脸笑!谢昭华,你给我站起来!”

“不,”我耍无赖,蹲在地上笑看着他气得发红的脸,“我说了,你不爽也可以脱给我看啊。我很乐意的呢,我也相信你的比他的更有看头的呢……”

“呢你个头!”萧暄几乎是身影一闪就到我面前,大掌一捞把我拎起来。

“野了!简直野了!不教训你是不行了!”他拎着我就往后屋走。

我在他手里哇哇大叫,“不许虐待下属!不许非礼女职工!”

萧暄置之不理继续往里走。

我转而哀求,“不要啦!我回去还要做人啊!我的清白……”

萧暄转过头来怒吼,“你想到哪里去了?!”

“耶?你真要脱衣服给我看?”我诧异。

萧王爷被我气得啼笑皆非,“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气死!”

我见他气消了点,谄媚着黏上去,“不气啦!你不知道今天他多丢脸哦。在场那么多人,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他脱衣服。到后来宋先生都笑了……”

萧暄周身有低气压云集,我识趣地闭上嘴。

萧王爷拉着我继续往里走。我忙挣扎,“不是不罚我了吗?”

“白痴!”萧暄拉着我进了后院。

院子里点着数盏灯笼,桌子上摆着丰盛的饭菜,蜡烛妩媚地燃烧着。

“不是说饿了吗?”萧暄一脸凶巴巴,却很轻柔地推了我一把,“等你老半天了,吃吧!”

我心里充盈着激荡的爱意,转向他,“阿暄……”

萧暄已经坐下,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酒,“又怎么了?”

“阿暄你真好!我真喜欢你!”

“我当然好。”萧暄老大不客气,忽然定住,“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我欢笑着搂住他的脖子,“阿暄!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第一次,大声地自由地告诉一个人,我喜欢他。

萧暄圈住我的腰,仰头看着我。我摇着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你呢?你喜欢我吗?喜欢吗?”

“你说呢?傻丫头……”他温柔地收紧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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