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雨如溪流哗哗,密密如帘。雨敲树叶,待天边的电光消了,心如擂鼓的戚映竹反应过来,向后撤,退出时雨的怀抱。
时雨没有阻拦,他打了个喷嚏。
戚映竹心情便更加古怪。
她分明怕这个少年打扰她,可是她看到他鼻头微红、眼睛如水的模样,又不忍苛责。她还要承认是自己放不下时雨,才会趁姆妈睡着后出来找他。
戚映竹微偏过脸,有些恼自己。雨丝轻轻向廊内拂来,她披着斗篷,身形羸弱,乌发扫于颈内,被雨淋湿几绺,落落地贴着面颊与玉颈。她的侧脸在昏暗的雨夜下,生得明丽柔婉,透着朦胧美。
时雨看得呆住。
他脑子里没有什么赞美女性的好听的话,可他心知肚明,她病歪歪的样子,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美人。
时雨看着她发呆时,见她转过脸来,乌黑的眼珠子几分嗔恼地盯着他。时雨看她嘴巴一张一合,这才后知后觉地听到她一直在说话:“……我都说让你夜里不要来了。”
时雨反驳:“你说的是不要进你房子,我是在房子外面的。”
戚映竹:“那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时雨向她摊开自己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方才他捂她耳朵时,那只手都一直握着拳。戚映竹低头看去,豁然一惊,只见时雨的手中,紧巴巴地攒着一只硬邦邦、垂着翅膀、一动不动的鸟。
戚映竹:“死、死的?”
她面白如纸,向后退一步,本以平稳的心脏,再次被吓得咚咚咚跳起来。
时雨不知道她的害怕,还很高兴的:“白天的时候,就是这只鸟弄塌了你的房子。我估计你很生气,就替你报仇,抓住凶手了。但你不让我见你,我就不能把凶手给你。”
他说完,责怪而委屈地看她一眼。
戚映竹恍惚。
她心情复杂,不知说什么好。她因为常年缠绵病榻,心中多多少少对世间有些失望与怨怼。一只死鸟被握在时雨手中,她知道他表现的很吓人,但戚映竹并没有太多善心去可怜。
戚映竹嗔:“鸟是凶手么?”
少年听她嘤嘤娇语,心头重重一颤。
戚映竹抬眸乜他,清水微漾。
时雨握着死鸟的手向她面前伸了伸。他心里发虚,藏着一件没有告诉戚映竹的事情——弄塌了她家的房子,时雨是想帮她补好屋顶的。
他今夜徘徊在此,也是想补屋顶。
但是时雨不承认自己是弄塌她屋子的人,当然也不会以此邀功。
缓缓的,伴随着雨声,戚映竹侧过脸,不去看他递来的鸟:“什么怪东西,死掉的,我才不要。”
戚映竹背对着时雨,她眼睛看着烟雾茫茫的雨间院落,平缓自己的情绪。她说话声音清浅如溪水,但她知道背后的少年听得到:“你今夜……就在这里淋雨么?”
时雨随意万分:“嗯。”
戚映竹垂下黑睫,手指轻轻勾扯身上斗篷的衣带,她轻声:“你不回家去么?”
时雨:“我没有家,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戚映竹略微赌气的:“那就回你能够……”
不等她说完,时雨打断:“不要。”
戚映竹:“时雨……”
时雨抱臂,别过脸哼一声:“不、要!”
戚映竹回眸,与他偷偷望来的黑眼珠对上。时雨嘀咕:“别人没你好看。”
戚映竹面颊红了,脊背微微地僵硬。她抠着衣襟上的花纹,飘来的雨丝连粉色指甲都淋湿了。戚映竹声音更轻:“你不是会武功么?我之前见你,雨下那么大,你没有被雨淋到。”
时雨“啊”一声,慵懒又耐心:“那样是需要很多内力的。我现在有伤在身,还要抓一个人,我不想浪费内力。”
戚映竹低着头:“……可你就淋湿了啊。”
时雨没吭气,或许是他不知道她纠结的心事,不能明白她的怅然是为何。
戚映竹最后的问话,被淹没在雨中:“那你……一整晚都要淋雨么?”
时雨回答:“啊。”
戚映竹回了身,轻轻地看他一眼。她走过他身边,袅袅娜娜,敛着目向屋舍中走去。带着苦味的药香自她身上传来,被时雨闻到。
时雨不掩饰他的失落和期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戚映竹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他一眼。
雨丝飞溅,一道廊庑下,佳人与少年别立两侧。
戚映竹抿唇:“你……进来吧。”
时雨眼睛亮起,如同银河雨落,星辰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