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见桌面上放了一个高约一尺半的木盒子,镶金嵌玉,盒子下鑲着水晶的罩子,里面有一个圆圆的铜饼正在左右摆动。盒子上头也是一个银色的圆盘,密密刻着子初、子正之类的时辰标志。上面一个指针指着圆盘上的刻度,正是巳正。
张居正没见过座钟,但聪慧无双。乃笑道:“此物可是计时的”
朱翊钧道:“不错。朕称之为“座钟”,是宫内匠人做出来的,和钦天监对比过时辰,每日虽慢半刻,却极尽巧思。”
张鲸在边上凑趣道:“这座钟内用重锤、擒纵器乃是皇爷格物所得,宫中匠人哪有”
朱翊钧拦阻不及,心叫坏了。果然张居正双眉一轩,满脸怒色喝道:“尔等阉竖,胆敢引诱皇上沉迷奇技淫巧之物,确是该死了”
张鲸乃是内廷司礼监秉笔,朱翊钧遊宫时提出了座钟的想法,他本是爱钻营的人,兴头头的督造座钟,以取悦皇帝。此前,因为朱翊钧要造牙刷等物,都是他一手包办。
此时张鲸权位仅在张宏、陈矩之下,此番冯保坏了事,张宏、陈矩一个升掌印,一个提督东厂,却没自己什么事儿,心内甚是失落,因此钻营心思更重,不放过每个拍朱翊钧马屁的机会。
没想到才拍了一句,竟被张居正骂成“阉竖”,险些气炸了肺。他在内宫掌权多年,告刁状的本事却是一点没落下,此时直挺挺的往下一跪,红了眼圈,一言不发。
朱翊钧扶额道:“师傅勿恼,此事乃”
张居正怒色不减,竟打断朱翊钧道:“皇上,适才臣进讲时,以为皇上听明白了,奈何竟歪解圣人道理,却以格物之名义钻研奇淫技巧之物此必为左右蛊惑圣心,臣请皇上诛杀了这个动摇君心的奸邪”
朱翊钧看张鲸时,却见他仍是不发一言,只是将头磕在地上,眼泪一滴滴的直滚下来。没奈何说道:“何至于此”
张居正躬躬腰,朗声道:“陛下,岂不闻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昔者,纣为象著而萁子怖,臣忧其始也”
朱翊钧听了,怒气上涌,他本来要利用这座钟好好做做文章,却不防张鲸嘴快,张居正发作的更快,竟把这座钟视为洪水猛兽一般。而身为大臣,将皇帝类比纣王,真真初露权臣峥嵘,他朱翊钧要获得改革的主导权,焉能让步面笼寒霜,直视张居正断喝道:“先生,毋乃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