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把枪和包给我。”说着我就要卸他身上的东西。他把我推了推。
“谢你了,山哥,我能行”说着又一摇一晃地向前跑去。我满心担忧。
大约下午一点多,当我们面前出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时,我惨然一笑,终于到达终点了
“兄弟们,赶快冲起来我们到达终点了”我大喊着往前奔去。
“我们到达终点了”他们也跟着奔了起来。李云也在用尽浑身最后一点力气坚持着。他满脸的汗珠,活像一个水人,那干燥的发白的嘴唇简直就是吃剩的两块馒头片。终于,他趴倒在终点线上
“恭喜你们你们是第一个到达这儿的班级。”连长在一旁赞赏地看了看我们。如同打了一场胜战,我心想,只要能坚持下来,一切都值了“不过,还没完,还有最后一关”
“什么”我心中突然一阵颤动,“还有一关”
“嗯”他用手指向对面,“看到对面的泥水池了不”我点了点头,“你们需要在里面待上半小时,这是最后的耐力考验”
我不知道在水池里待着有何意义,难道一池水也可以用来考验耐力吗可是事实证明我错了,当我落水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这泥水的温度高的让人窒息。它不烫人,相反,反倒是温温和和的,可是这下午两点左右的太阳却在不断地提升着它的温度。它不是河水,它是搅拌了泥巴的的一摊浑浊。我感觉自己被黏在了里面,被水热着,可是却无法通过冒汗来排散温度。我感觉我也像块泥巴一样,终有一刻也要被这池水给融化。我的胃里正翻江倒海,胸口如同遭受一记重锤,打得我根本喘不过一口气。然而,我却不是第一个倒下的。
“副班长”小杨突然大喊到,然后又对着我喊,“班长副班长晕倒了”
“什么”我赶紧淌过去。李云此时皮肤浮肿,脸庞发胀,一片通红。
“怎么回事”连长也赶忙跑过来。
“他晕倒了。”
“赶紧抬走,别犹豫了。”连长也过来搭把手。
当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我被他的呼唤所叫醒。
“水,水”他无力地呻吟。
我赶紧给他端来一大杯水,扶起他,盯着他慢慢喝。
“山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水喝完后,他缓了口气。
“昨晚”我声音有点沉。
“那你在这儿趴了一夜”他又问道。
“嗯”我想让他先休息一会儿,有些事我必须得问清楚。
“班长,对不起,连累你们了。”他眼睛有点红润。
“没事,都是一家兄弟。”他低头沉默不语。我接着说,“既然是一家兄弟,是不是有事不应该瞒着我们独自承受”他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我。
“班长”
“你先别说话。你当初和王莹在一起我是十分赞同的,甚至在连长面前做了担保。我对连长说,我说你不会因此影响训练工作,可是如今呢”我盯着他的眼睛。
“你都知道了山哥”
“我不知道,只是感觉不对劲。我过去救护队找莹莹,别人说她已经调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他无力地笑了笑。“那晚她将我约出去,说她要被调到其他地方。我问她哪儿她也不说,她说她有苦衷,让我相信她,说她一定会等我。”他突然一声叹气,“哎,我当时也很冲动,没跟她好好聊就”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或许真有苦衷呢”我接过他的杯子,“你爱她还不相信她吗”我接着说,“我们平常在一起也都有所了解,我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他苦苦地笑着,然后摇了摇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或许还能相见也说不定”我正色道,“先养好身体,好好训练,有缘自会再见国家才是第一位”我站起了身,“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嗯”他用力应了一下。“相信我,我会好起来的”我没有说话,静静地朝外走去。
确实,我是相信他的,即使莹莹如今不在身边,但我相信他还是能振作起来的。我们在吸取上次拉练的经验后又组织实施了两次穿林训练,后来的效果整体上提升了很多。就这样,三个月即将过去,今天已经是4月7号了,明天我们就要正式出征。傍晚,团里组织了一次誓师大会。空地上已经架起了高台,高台两边挂着红纸对联直垂到地:
尖刀插进敌心脏;铁骑打出我军威。
上面一条横幅在微风下“飒飒”作响:自卫反击作战誓师大会。底下所有人端正坐立,整个场野中除了归来哺乳幼鸟的老鸟的鸣叫,或者偶尔传来的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蛙声,一片寂静。团长缓缓地走上了高台,他看着这台下千人身影,他沉默了。老天也沉默了,一片乌云飘过挡住了夕阳;树林也沉默了,所有的生物于刹那间停止了活动。过了一会儿,团长开口了,他声音低沉:“同志们”就在他说完这一句时,乌云更加的聚集了,树林里也突然起风了,所有的生物似乎都不安宁了,被风带走的一层淡淡的灰雾卷过了草地,卷过了高台,卷过了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卷向了那高高的横幅
“同志们”团长又说了一遍,“祖国正在遭受侵犯,祖国的人民正在遭受苦难,那些越南乌龟我们原以为将它的高傲的头打回壳子就会平静,没想到我们一转身它又出来咬人。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我们是军人,我们是天生的军人,我们天生是要保卫祖国、保卫人民的。同时,我们是抱着自己亲爱的家人的希望而来的,抱着党和人民的殷切希望而来的,如果这希望不能燃烧,我们就不能涅盘从接到命令开始,我们已经在这儿训练了整整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大家无论在体能还是技能上都有着质的飞跃,我和诸位领导都是看在眼里。我们看到了你们的出汗,我们也看到了你们的流血,我们在心里心疼,可是我们不能制止。你们是在与死亡作斗争啊今日,如果你们更强一点,明日你们就会活得更久一点。这儿,大都是年轻的小伙,有的甚至才十几岁,可是你们却不像外面的那些普通的民众一样,你们是伟大的,你们是神圣的这不会因为年龄而分有界限是你们筑成了血肉的长城是你们保卫了千千万万的祖国人民军人是崇尚荣誉的,军人为荣誉而战为了国家的荣誉,为了人民的荣誉,为了家人的荣誉,为了我们的荣誉,让我们拿起大刀”说着,团长抽出了一把大砍刀,指向了天空,我们在下面也跟着拔出了刀。这千把砍刀,这来来回回闪烁的刀影,晃得我们睁不开眼,晃得乌云在空中摇荡。“为胜利而战”
“为胜利而战为胜利而战为胜利而战”台下所有人跟着欢呼起来,这声音震退了将要落地的响雷,震碎了那尚飘在空中的灰雾团长把刀收起来,我们也缓缓收起来。他咬破了手指,我们也咬破了手指,我们一起在身前的白布上写下:党坚决完成任务他缓缓端起了酒杯,我们也缓缓端起了酒碗。
“我敬你们,祖国的勇士们”
“为人民而战”
“我等候你们归来”
“不辜负党的期望”
说完,所有人仰头将酒灌进了身体。那酒溢过了嘴巴,流过了身体,落到了大地
我们连是尖刀连,团长拿过一面写有“攻无不克”的红旗交给我们的连长,这时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这决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红旗,它是我军在战场上夺取阵地的标志。
“好好完成任务”
“坚决不辱使命”连长高声喊到。
为了打好先锋战,团里选出了二百多名的突击队员,而我正好担任突击队一队的队长。各级领导先后为二百多名突击队员每人敬献了一杯茅台酒,这是特意为将士准备的出征酒,此时,天空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细得像雾,细得让人不能分辨。所有人的眼中都挂满了泪水,与这雨水混合,交织一体。我作为第一突击队长,团长给我特意敬了一杯酒,我喝了半杯,剩下的洒在了地上,团长说:“好小子,你一定能回来,因为你的女儿在等着你”并且笑着给我胸脯一拳头。我更有信心了,我对团长说。
“我一定活着回来,带领全队同志回来”
最后,领导给我们每人发了几张纸,让我们在临行前给家里寄上一封信。气氛沉闷了起来,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家乡的方向,内心无限感慨。五亩对着白纸看了十几分钟,什么都没写,然后给它点燃了,看着它在风中燃烧,没流一滴眼泪,然后跪下来对着远方拜了几拜。我也想起了他们,想起了我的老父老母,想起了我的大哥,想起了我的妻子翠英和我那尚在襁褓的女儿卫英,你们一切还好吗我什么都不想多说,我知道大哥会安排一切,我知道父母会体谅我,这是临走时老父坚定的眼神告诉我的,我知道女儿会原谅我,原谅这个没有照顾她一天的爸爸,更知道翠英会体谅我,这是一开始她跟我在一起就做的重大决定我执笔:
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我没有归来,那碧蓝的天空正对你们微笑,大哥的身上流着和我相同的血脉,我把所有的爱,都放在他的胸怀;
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我没有归来,那柔弱的春风吹开过冬的柳条,女儿的名字存着我对你深深的爱,只要她在一天,我就不会消殆;
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我没有归来,那飞翔的鹊鸟筑起思念的虹桥,军人的肩膀承载着巨大的荣耀,美丽的红肩章,和着你的音容笑貌。
如果归来,携手共老;若未归来,长河滔滔。
我的荣耀里流淌着战友的鲜血,我的死亡也有那明月长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