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玄界,郓城。
在透明涟漪扫过城池之后,这座城市就仿佛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动作都停在了上一秒,每个人的眼底都闪烁着翠绿光芒。
不管是修士,还是普通人,他们都有着自己的意识,但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此时的他们,都已经成为了纳兰衣的养料。
而在城外,木清风已经恢复了那副风烛残年的样子,安静的站在纳兰衣的身后。
纳兰衣很优雅的抬了抬手,身下的草木快速的成长为了两把椅子,示意林川坐下之后,她便靠在了椅子上很慵懒的说道:
“你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人类,虽然满嘴的谎话,但我还是拿你当做我的朋友。”
说到这,纳兰衣停顿了一下,盯着林川的眼睛看了半天,才接着说道:
“人类其实很好懂,因为他们都是被情绪支配的动物,可我却看不透你,弄不明白你评判善恶的标准,在你看来,现在的我,是恶人吗”
“我不知道。”
林川站在那里苦笑着摇了摇头,刚刚他还能口若悬河的劝慰着玄镜,让他度人先度己,可现在面对纳兰衣,他却没办法开口。
因为她似乎并没有做错什么。
就像是她说得那样,生命从来都是等价的,如果今天死的不是一城的百姓,而是一地的野草,那林川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可野草也同样拥有着生命。
纳兰衣没有追问,而是低下头,用草木给自己做了一个鬼脸的面具,戴到了脸上,用很阴森的嗓音问道:
“我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符合你对恶人的定义了呢”
林川走上前去,很自然的摘下了她的面具,有些无奈的说道:
“不会,我已经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你问了我这么久,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会把人类当做你的敌人或者是养料吗”
“不会,我只会把我的敌人当做养料,不管那敌人是否是人类。”
淡淡的花香味充斥了林川的鼻腔,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情绪。
这姑娘在灵暗的眼里,分明只是一个初入气海境的修士,可林川却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只有直面无极老祖时才有的压力。
把这样一个淡漠生命或者说太过于尊重生命的姑娘留在这里,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有怎样的变化。
林川起身的看向了木清风,苦笑着说道:
“看来您这大腿我就只能抱到这里了,纳兰小姐的话我会带给长辈,烦请木老多多照顾纳兰小姐的情绪,人类很复杂,没办法用善恶去定义。”
木清风点了点头,没在多说什么,也许现在,他才是最难过的那一个。
纳兰衣却歪着头说道:
“照顾我的情绪是要让我开心吗那很简单啊,你留下来陪我嗯对,洞房,那样我肯定会很开心的。”
林川一个趔趄,差点直接倒在地上,这是可以说的吗
看着脸色发白的林川,纳兰衣很奇怪的关心道:
“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不是说人类男性在交配的时候就是最开心的时候吗你不行”
旁边的木清风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赶紧捂住了纳兰衣的嘴巴,没让她再说下去。
“木老要不还是给纳兰小姐找个私塾先生吧,我这小心脏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小子,你别打我家小姐的主意,赶紧走吧。”
木清风冷冷的丢下了一句话,便带着纳兰衣飞回了郓城。
林川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吐槽给咽了回去,有姜师妹在,他怎么可能看得上别的姑娘,更何况这纳兰衣是男是女都不一定,不对,她根本就不是人
刚刚那些对生命平等的纠结,就这样被驱散了,林川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顺着灵暗给出的方向,追向了玄镜他们。
另一边,纳兰衣回到郓城之后,便挣脱了木清风,很冷漠的说道:
“通知族人都过来吧,躲了近千年了,也没什么起色,不想被灭族就得主动出手。”
木清风有些心疼的看了她一眼,这才低头领命而去。
纳兰衣在妖植一族的地位,远比林川想得还要高,沉寂了近千年的妖植一族,若不是看见了希望,怎么可能轻易的出世呢。
她也自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懵懂。
毕竟她诞生意识的时候,就是人类的形态,到现在都已近过去上百年了。
就算再与世隔绝,也不可能不知道男女那点事。
纳兰衣原本的目标就是平峦学院,寄生那些有潜力的散修,才更容易积累的力量。
是林川的实力让她改变了想法,虽然知道不可能每个气海境的学员都能拥有林川的实力,但纳兰衣却不敢去赌。
相比之下,还是这郓城更适合作为妖植出世的第一个地盘。
不过她刚刚和林川说的那些,却没几句假话,甚至还包括洞房那一段,哪怕是在妖植的眼里,林川也绝对算得上高质量的男性了。
林川现在却无暇顾及这些了,因为此时怅尔正趴在他脑袋上,疯狂的吐槽着
“林川你简直不是人啊”
“用得着人家的时候,叫人家小怅尔,用不到了就叫人家兔耳朵”
“你知不知道那小娘们有多吓人老娘的毛都特么被吓白了”
换做平时林川早就把怅尔打个结丢出去了,可这次确实是他理亏。
主要是刚刚收到的震撼太大了,他都忘记怅尔还在城外,要不是怅尔主动过来找他,小和尚的灵宠就这么被他给弄丢了
而且林川也需要点声音,来缓解情绪,所以直到怅尔骂累了,他都没有还口,倒是把怅尔弄得有些尴尬。
“那个我也不是怪你,要不你下次带着我睡觉,这样晚上做春”
怅尔那个“梦”字还说出口,就被林川给捏住了,紧接着她就成了林川手里的“擦刀布”,缓缓的擦拭着星河
“我错了。”
怅尔认错的十分果断,可林川擦刀的手法却变得越来越熟练。
直到看见了玄镜他们的马车,林川才把怅尔系了结,揣到了怀里。
“师兄”
玄镜干不出跑回去给林川添乱的事,但却放不下对林川的担心,好在他一直都能感受怅尔的存在,这才一直沉默着,没有表现出来。
可在看见林川的那一刻,他还是没忍住,跳下了马车,迎了过来。
只是林川的脸色却很难看,再加上没有看见木老和纳兰小姐的身影,玄镜还以为木老他们被抓了。
玄镜有些犹豫的说道:
“要不我叫师父过来救他们吧”
他知道这时候通知师父,就是主动的放弃了这次红尘炼心,可他却不愿意给自己和林川的心里留下遗憾。
林川叹了口气,把刘争也叫了过来,复述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
“结果就是,纳兰衣占领了整个郓城,那一城的人,都化作了她的养料。”
林川说完,刘争和玄镜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相比于玄镜的自责,刘争的心情更加复杂。
一边是,终于被林川认可的激动,一边是从小生活的城镇就这样消失了,虽然那里已经没有了他的亲人,可那座城市毕竟承载着他的记忆。
而玄镜则是单纯的自责,他怪自己太容易轻信别人,怪自己没能看透木清风和纳兰小姐的真面目,怪自己没能救下那一城的百姓。
林川想过向玄镜隐瞒真相,可他却不想这事在日后成为小和尚的心魔。
现在的玄镜虽然痛苦,可只要迈过这个坎,就还是那个可以普度众生的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