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皇帝,穷兵黩武下雪天还打仗要冻死多少兵士”
黑压压的朝鲜军队在雪地里艰难跋涉,瘦骨嶙峋的士兵如同地狱小鬼,很多人身上只穿了件麻衣,在寒风中发抖。
刘綎发给朝鲜兵的粮食棉衣,都被这位“为生民立命”的姜大人高价走私到朝鲜。
“乔一琦人呢”
“回老爷,乔大人在前面两里等老爷,说是快到天兵大营了”
“架子还不小,一个小小的五品监军,真是岂有此理”
姜弘立有些恼怒,暗骂这明国游击不知时务,无端坏了自己好事。
“让他先等着,我军粮草不足,走的自然慢些,老爷我脚力不足,也走的慢,这些乔监军都是知道的,”
家丁头子一脸疑惑:
“老爷,您坐轿子,不走路。”
姜弘立怒不可遏,抡起折扇狠狠打在家丁头上:
“蠢货,是比喻比喻”
从昌郡出发时,朝鲜军粮草匮乏,光海君和姜大帅,对底下士兵的吃饭问题都不怎么关心。
来自朝鲜各道的士兵们,莫名其妙卷入了这场对后金的作战,他们每天忍饥挨饿,若不是明军前军埋下粮食,给他们接应,这些人早就冻死饿死了。
大明文贵武贱,作为藩属,朝鲜亦是如此,文官对武将蔑视,比之大明有过之而无不及。
作为资深文官的姜弘立,对武将颇为不屑,这种不屑,除了文贵武将风气使然,也源于他早年在明国京师的各种遭遇。
壬辰倭乱后,姜弘立曾短暂任过朝天使朝鲜派遣到明朝的使者一职,明国腐败的吏治打破了他对天国的向往,朝天使们经过山海关进入京师时,辽东官吏们对这些朝鲜使者拼命收刮,连使者携带的朝鲜纸朝鲜特产也不放过。
更不要说每次进入京师,朝天使们对京师会馆、各个衙门乃至太监们的打点,都是笔极大的开销。
“金将军,你可曾准备朝鲜纸”
姜弘立目光扫向一旁休息的平安道节度使金景瑞,相比其他武将,这个武夫还算上道,前几次私下与大金贝勒代善议和,金景瑞便做的不错。
“回大人,某跟随天兵行军打仗,士兵连粮草都没有,还带着那东西作甚又不能当饭吃”
金景瑞面朝明军大营啐了口浓痰,明国官吏索要朝鲜纸的段子在平壤传播很广,被朝鲜人用来嘲讽天国官吏贪婪无度,比蛮夷还要蛮夷。
几名朝鲜将领发出哄笑声,各人用朝鲜语低声咒骂明国,像是在骂杀父仇人。
旁边一个武将一直沉默不语,没有参与到这场对大明的讨伐中,他背对众人,冷冷望向远方,高大魁梧的身影在一群人显得鹤立鸡群。
金景瑞眉毛上扬,朝旁边虞候使了个眼色,虞候心领神会,转对高个子武将大声道:
“金应河,你瞅啥奴贼可不在东边。”
“东边是王都,将在外,思念君上而已”
“你还会思念王都”
虞候听了这话,眉目狰狞,提高音调:
“在汉城时,大家就让你缓慢进军,伺机而动,不得独挡奴贼,这一路走来,你这狗东西频频催促都元帅还和明人勾勾搭搭,你他妈心里还有君上”
金应河抬头看来,却见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壬辰倭乱,天兵助朝鲜复国,某当时只是三岁孩童,父母被倭寇杀害,幸得明军救助,才得性命,明军对朝鲜有再造之恩,对我亦有救命之恩,”
他说到这里,忽然抽出腰中顺刀,指着虞候怒道:
“你们狼心狗肺,不思报恩,为一己私立,与奴贼贸易,眼下大明皇帝发兵征缴奴贼,尔等畏畏缩缩,还要和奴贼议和干下这般丧尽天良的事,君上可知大明皇帝可知”
虞候被这气势震慑住,手指金应河,喉咙里咕咕作响,半天说不出话来,副元帅金景瑞神色不变,旁边几位将领将手按在刀鞘上,姜弘立则站在远处冷冷朝这边张望。
金应河十几名亲兵纷纷拔刀,将他护在中心。
一名亲兵纵马疾驰,到后面招呼金应河麾下增援,正在行军的士兵们被这阵势吓住,都远远躲开。
金景瑞正要招呼众家丁上前,背后传来个沙哑声音,回头看时,正是统帅姜弘立。
“金副将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君上常对老夫说,金应河是个良将,是可以辅佐太子的人物,要我留意,罢了罢了,天兵大营就在前方,都把兵刃放下,你们莫非想在天兵面前内讧不成”
金应河将顺刀狠狠砸在地上,翻身上马,率领亲兵,奔驰而去,留下一众朝鲜将领面面相觑。
姜弘立见金应河远去,回头瞪向金景瑞,怒道:
“让你与代善私下联络,如何让他知道了”
金景瑞正要解释,前面塘马来报,说是刘总兵派人来迎接众将,要给众将接风洗尘。
姜弘立眼珠转动,思索片刻,眼下明军在沙尖子驻扎,构筑营垒,看样子是想在这里长期驻守,这和自己前几日所得情报有些出入。
刘綎从宽甸出发前,东路军的行军路线,姜弘立便已获悉,以他对刘綎的了解,这位莽夫刘大刀应该是狂飙突进,在进攻赫图阿拉的路上,或者已陷入后金军围攻。
“或许是刘綎胆怯了,”
他安慰自己,招呼众将,大声道:
“天兵在前带路,去总兵大营痛饮一番,大军合击,奴贼必败,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