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等了整整一天。
等来的却不是郡衙大索全城的大行动。
而是郡衙撤销抓捕饲妖歹人的海捕文书,改口宣称山精野怪入城伤人的消息。
他有些措手不及,又有些惊疑不定。
他一惯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旁人的。
但做最坏的打算,最好的方面去想。
他他仍然愿意去相信,世间上还是好人比坏人多
“兴许郡衙这只是故布疑阵,下套诱捕贼人呢”
他这样去想。
毕竟那可是主政一方的郡衙啊
怎么可能会与这样一伙视人命如草芥的杂种勾结呢
都已经做到一郡之长的大人物,不至于坏到这个地步吧
他努力的说服着自己,耐心等待,静观其变。
然而,等来大批裹着黄头巾的贼道光明正大的入城,于四城之内召集民众集会,宣称他们的黄符能治百病、能除妖祸的消息。
这回
陈胜就是再傻再天真,也明白郡衙定已与这伙贼道达成某种不可见人的py交易。
人,竟真的能坏到这个地步
你特么可是一郡之长,几百万百姓的父母官啊
明人不说暗话草泥马
陈家开始闭门谢客。
每日里,除了必要的食物采购之外,陈家几乎无人进出。
留手陈家的叔伯大爷们,分成了三批,无缝衔接的驻扎于陈家之内。
确保陈家无论何时,都有二十来号的男丁驻守。
连先前那些伤在那条魁梧壮汉手下的叔伯们,都吊着手臂、裹着草药,出现在了陈家
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盘旋在陈家大院的上空。
也弥漫在每一个陈家人的心头
但至始至终,都无一人质疑过,陈胜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打一开始行商陈家就不该去招惹那群亡命之徒
真的没有
哪怕有一人来质疑陈胜呢
他都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可正是所有陈家人都这么无条件的支持着他、信赖着他,哪怕遇到这种家破人亡危机,也无一人质疑他
反倒令他开始反省,自己的某些举措,是不是还不够稳妥
但他没有解释。
一句都没有
甚至都没有告诉诸位叔伯,那伙贼道大概率不会在这个点儿来找他们陈家报仇
他只是沉默的、一如既往的,每日寅时起身,勤奋打熬武艺至日暮,并且在气运点恢复满值后,随手将七杀剑由入门点到了“初学乍练”。
夜晚,则点上油灯,干回他的本职工作:整合资源、策划方案,大至陈郡十二县的整体布局,小到吃食摊点的产品扩展,无所不囊、无所不精
他终于决定认真一点,多花些心思,卷死那些敢跟他玩阴招的狗杂种
五月十八,猛虎堂开始扩张,除原有的清洁费业务,快速而果决的相继接管了陈县所有的短途运输、装车卸货,以及大部分商铺的原材料供应等等生意。
有清洁费这个基本盘散养的三百堂众,猛虎堂几乎是每进入一个行业,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吞并掉这个行业存在的大部分市场份额,并且将原本依靠这个行业谋生的下层老百姓,尽数收入麾下,成为猛虎堂的外围堂众。
于此同时,猛虎堂内部的功勋机制、考核标准、薪资待遇,也在陈胜的遥控下,飞速的完善、落实、下沉。
他剽窃了一手商君的徙木立信手法,在猛虎堂十六红棍当中,挑选出两个家境贫穷,上位欲望最强烈的红棍,许以重任、予以重赏,给房给人给钱给权,直接将这二人立成猛虎堂的典型
自那以后,猛虎堂中其余人看这二人,眼珠子都是红的
也是自那之后,每每堂口有任务下发,猛虎堂上至坐镇一市一坊的香主,下至跑腿的草鞋,也不是强破了头的往前冲
而猛虎堂下发的任务中,与陈县内各大小官吏拉近关系的比重,就至少占据了三分之一。
比如一个无头无脑的帮人打井任务,扒到根儿上就会发现,这户人家其实是某个衙门小吏父母家。
再比如一个看似倒贴钱的捧场任务,扒到根儿上就会发现,捧场的那家商铺送其实是某个衙门小吏丈人家开的。
而这些信息的来源,一部分来自于行商陈家,另一部分则来自于猛虎堂自身的情报收集能力
多管齐下。
不但盘活了猛虎堂原本的三百堂众,还令猛虎堂的规模开始呈几何时的膨胀
更关键的是,这种膨胀,旁人能够看到的,只有猛虎堂直属堂众的变化而这种增长,恰恰是陈胜规划中,影响力最小的一部分
真正能够操盘陈县,乃至于整个陈郡的那部分,再没发动之前,旁人是看不见的
就拿一个很小的行业柴火行业来做例子。
一群无钱无地,只能依靠打柴为生的打柴人,自然是没有抗拒猛虎堂进入柴火行业的底气和实力的。
而以猛虎堂的规模,进入这个行业之后,几天之内就能整合这个行业的上下游资源。
自此,买柴人更容易买到柴火,而且买到柴火后还有人体贴的直接送进柴房,而不再需要碰运气等待打柴人挑着柴火叫卖。
而打柴人,也不用再担心自己辛苦一天砍回城的柴火卖不出去,亦或者被人压价贱卖,每日得的银钱比往日还多了一些。
而猛虎堂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派出一两个人统筹,就能赚取整个陈县的柴火差价,自然也是美滋滋
看起来,是三赢的局面。
但事实上,自打卖柴的渠道落入猛虎堂之手后,无论是买柴人还是卖柴人,其实都已经成为猛虎堂这颗大树的根须上的一条小触须。
只要猛虎堂愿意,随时可以令某一片的住户没有一根柴火用,直接令其断炊
只要猛虎堂愿意,随时可以令任何一个打柴人辛辛苦苦砍回城的柴,一根都卖不出去
当他们的利益和猛虎堂的利益一致的时候,自然是猛虎堂要他们去做点,他们就得去做点什么
毕竟维护猛虎堂的利益,就等于是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当猛虎堂的摊子铺开之后,围绕在每一个陈县人身上的,往往并不止一根利益线。
你是打柴人,依靠打柴为生
那你穿不穿衣裳
生病看不看大夫
好吧
你不要脸,可以赤膊
你身体好,可以不生病
那你娶不娶婆姨
你婆姨穿不穿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