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鱼呢,用来给大姐补身子当然是好的,可是真拿回家里的话,估计肯定又得被喂鸡。
倒不是鱼不好吃,关键是烧这玩意没有油的话,腥味贼拉大。
得,还是给爷爷奶奶拿过去好了,等做好了,再给大姐端回来两条。
刘青山拎着篮子,推开了隔壁家的木头门:爷爷家跟他家挨着一起呢。
小院子里收拾得也挺整齐,奶奶是个勤快的小脚老太太。
那时候能裹小脚的,都不是普通人家,爷爷更不得了,年轻时以前当过兵,立过功
后来因为受伤,跟部队失去联系,就一直待在了这个小山沟。
进到屋里,陈设跟刘青山家里也差不多,柜盖上,还摆着一个老旧的座钟。最中间,则是一个半身的白瓷主席像。
屋里多了俩青花胆瓶,一个上边插着鸡毛掸子,一个上边则插着几支野鸡翎。
窗台上,还摆着几盆花,绿油油的大叶子,其中还有一盆正开着艳丽的花朵。
日子虽然清苦,但是爷爷奶奶并没有被彻底磨平自己的志趣。
“爷,奶”
刘青山朝着炕上坐着的两位老人喊了一声,又有点控制不住眼泪。
“呦,是青山啊,吃饭了没有”
盘腿坐在炕头的刘士奎吆喝着。
坐在那能瞧出来,老爷子的骨架很大,标准的国字脸,虽然满是沧桑,但是依旧透着几分英武,就是瘦,显得皮包骨头。
还有,一双眼睛眯缝着。
“吃了吃了”
刘青山嘴里一边应着,一边仔细打量着老爷子。
小时候,他有一半的时间,晚上都是在爷爷家里睡的,感情很深。
这两年,爷爷的眼睛生了白内障,视力下降得厉害,看东西模模糊糊的,再过两年就彻底失明。
等到家里条件缓过来点,想要再做手术,却已经晚了。
不行,必须尽早弄一笔钱,把爷爷的白内障给做了。
还有,家里的日子现在也太苦,小妹都面黄肌瘦的,肯定是营养不良,必须尽快改善生活质量。
奶奶把篮子接过去,倒进一个搪瓷盆里,然后又给小彩凤手里塞了半根黄瓜,小炕桌上边摆着半碗酱,老两口喝着苞米碴粥,黄瓜戳点大酱,就是一顿饭。
看到想象中的槽子糕变成绿黄瓜,小彩凤有点委屈,抽抽搭搭地跟奶奶要玻璃瓶子养泥鳅。
可是,家里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瓶罐头,哪找玻璃瓶子去
“把我的酒瓶子给彩凤倒出来,里面那根儿人参都泡好几年,还不如泡根儿黄瓜呢”
这老爷子,就一个毛病特别护犊子。
对于小辈儿的请求,能做到的必须做到,做不到的,创造条件也要做到。
看着小老妹儿抱着玻璃瓶子,眉开眼笑地出去跟小伙伴显摆,刘青山就躺在炕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睡得格外踏实。
直到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
一骨碌爬起来,就看到了手里提着东西,脸还有点肿的高文学,正傻乎乎地望着他笑呢。
这家伙还真是心急,不是叫他明天来提亲吗,怎么一宿都等不了啦。
刘青山下了地,又朝队长张国富和他媳妇打招呼,叫了一声叔和婶,然后就去倒水。
茶叶是没有的,就是白开水,用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倒了两杯。
家里就俩缸子,高文学还是不要喝了,反正以后也不是外人。
奶奶张罗着大伙都在炕沿上坐了,老太太在解放前是大户人家出身,当然也就瞅明白了,所以,脸上的皱纹里都带着笑。
队长婶子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很快就把事情说明白了,爷爷奶奶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喝了杯水,队长两口子还要下地干活,就先走了。
奶奶送完客人,回屋也乐得合不拢嘴,赶紧说道:“文学啊,等到冬闲了,咱们就给你和金凤操办喜事”
对这个文质彬彬的孙女婿,老两口还是很满意的。
高文学用手往上推推眼镜,心里有点慌:等到冬天啊,那还好几个月呢,到时候,孩子都快出生了吧
要知道,这时候,风气还是很守旧的,你要是挺着个大肚子,奉子成亲,脊梁骨都得叫人戳破喽。
所以,鼓了鼓勇气之后,高文学这才说:“爷爷奶奶,要不还是早点结婚吧,金凤不是都怀上了吗”
奶奶有点耳背,疑惑地问道:“坏了,啥东西坏了”
爷爷虽然眼睛不好,耳朵可好着呢,在炕上抹了两下,抄起笤帚疙瘩,瞅见眼前模模糊糊有个人影,便邦邦敲了两下。
“亏你还是文化人,怎么做事这么不讲究”
高文学愣愣地看着老爷子在未来小舅子的头上,狠狠敲了两笤帚疙瘩,一脸迷糊:这是打错人了吧
“爷,你打俺干啥呀”
刘青山抱着脑袋,使劲瞪了高文学一眼,看清楚了,我这可是替你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