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不疑告诉少商,中原地带人烟稠密,可是漠北西北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大军走出关隘后,要么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要么是遮天蔽日的沙漠,没有百姓可打听,没有路标可辨识,于是斥候们就练出了一种强大的本领只凭稀少的痕迹就能摸索出敌人的大致去向。
沾血的沙砾,青草上的露珠,阳光在崖壁斜松下投落的阴影,都是上好的追踪痕迹。此刻日头刚起不久,距离昨日下午的大战只有一夜之隔,几名经验老道的斥候很快探出骆氏人马的去向。
骑行半日,众人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坳下发现一座宽阔的民居大宅,似是某人丁旺盛的大家族聚居之地。少商精神一振,霍不疑轻声道:“看来骆济通不止一个落脚处。”
“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家呢”少商疑惑,“莫非卖掉房屋后离去了。”
霍不疑神情安静:“让他们出去泄露自己的行踪么,恐怕不是。”
少商心中一沉。
果然,在山坳四周摸索的斥候回来禀告,发现几处掩埋数日的尸坑,掘开一看,应是之前居住在此的百姓。
“是我的错,骆济通这种心地歹毒之人,的确应该尽早除去。”霍不疑轻叹一声,是他太轻视妇人了。不得不说,他还是没能翻脸无情。
这时,前去探路的梁邱兄弟等人回来了,梁邱飞出奇的沉默,梁邱起面带不惑,抱拳道:“回禀少主公,人的确在这里可是,可是都死光了”
霍不疑倏然警戒,立刻策马进入山坳,少商赶紧跟上。
山坳背阳,山石落下的阴影犹如奇形怪状的妖物落在屋顶和地面上,映着满地暗红色的血迹和残肢愈发腥冷可怖。越往里走,肢体残缺的尸首越多,少商认出他们正是昨日与自己激战的骆家人马,几名武艺高强的江湖客也未能幸免,其中有一名被竖直的插在长矛上,腰部以下都不见了,怒目圆睁,死前形容惊惧之极。
“怎么这样。骆,骆济通也”少商声音都颤了。
她不是没见过大阵仗的深闺女子,可死状如此可怖的场面还是生平仅见。无论滑县猎屋还是昨日激战,大家都以歼敌为要,砍到哪儿算哪儿,可眼前这般,残肢断躯,脑浆横流,她至今没看见几个完整的躯体。这不仅是屠杀,还是虐杀了
走入正中那间大屋,地板仿佛被鲜血浸透了,一股地狱深处蔓延而至的阴冷夹杂伤口腐坏的腥臭扑鼻而来。霍不疑本想让少商避开,可是少商坚持要进去。她眼神坚定道:“我不是以前的我了,我不怕做噩梦。就算做了噩梦,我还有你。”
霍不疑轻轻颔首,紧抓她的手往里走去。
外屋尽是骆济通的心腹尸首,四名武婢或挂或躺在进入里屋的通道上,最后,骆济通的尸首映入眼帘她头颅低垂,被砍下四肢,割去双耳与嘴唇,以一根长矛钉在墙壁上。
“这是死前还是死后”少商强自镇定,几乎站不稳。
霍不疑走前几步查看,回头道:“是先被砍去四肢,让她挣扎片刻后,再活生生的钉上屋墙。”他退后几步,再看了看四周,“这番情形,断不超过两个时辰应是昨日半夜时发生的事。”
说完这话,他就拉着少商走了出去,迈出鲜血淋漓的屋舍,便是外面依旧有血腥气息,少商都有恍如逃出生天之感。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少商坐在山坳外的一颗大石上喘气。
霍不疑为她抚背顺气:“这不是寻常截杀。”
“你看见这满地的残尸了么其实这也不是故意虐杀,而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为了确保克敌制胜,万无一失,往往会数人一组,以绳钩与弯镰形的利刃围攻一人。电光火石之间便能制住敌人四肢,然后割头颅的割头颅,断手足的断手足是以,你会发现,越是武艺高强之人,尸首越是残破的厉害。”
“你怎么知道”少商怔怔的看他。
“这不是中原路数,而是蜀中公孙氏的死士做派。”霍不疑缓缓掀起衣袖,肌肉紧实骨骼修长的白皙手臂上,竟如蜈蚣般蜿蜒着几条极长的伤痕,“我诛杀公孙宪时,就领教过了。”
“你你”少商心痛如绞,扑过去抚摸他的手臂。时隔数月,伤痕还这样触目惊心,可以想象当时受伤之重,她颤声道,“还有别处么”
霍不疑安抚的笑了笑:“还有腿上一处,别的没了。你放心,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内腑。”其实这种招数并非无法可解,不过是一力降十会罢了。你的人手比对方多,你的膂力比对方强,当几路绳勾一齐劈过来,反抓回去,将几个敌人尽数扯动便可破解。
“这些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少商的手指碰触那条微微凸起的暗红时,恨不能以身替之。
霍不疑没说话。他心里想的是,若是他二人有缘,将来成了夫妻,她自会知道自己为她受的伤痛,若是无缘,那也不必让她知道了。
少商看他眼神,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落泪道:“你你这人”
六年前,他对自己用尽心机,哄骗示弱,欺瞒威吓,无所不用其极。可六年后,他宁愿默默隐忍,半分委屈不肯吐露。
霍不疑揉着她的头发,搂在自己怀中,笑着开解道:“你要心疼我,以后有的是时候。现在要紧的是,公孙氏的死士,为何出现在这里”
少商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惊道:“他们是来追杀你的”
“那他们应该来兜你,杀骆济通作甚”霍不疑摇头,“骆济通惨死,难道我会少用一顿饭是怎地。”
少商破涕为笑,捶了他一下:“讨厌,你别惹我笑。”随即又疑惑道,“可是,没听说骆家与公孙氏有仇怨啊。”
“是没有。”霍不疑神色凝重,“旁人武艺高强也就罢了,以骆济通的区区身手,何必残杀至那般场景。”
“现在该怎么办要不回曲夫人那儿去。”少商毫无头绪。
霍不疑缓缓道:“不,我们去姚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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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