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天子的说法,如今应是以德服人,以法治国,教化人心要用德,警诫惩罚须得法。若是以德去治国,以法去服人,那便是头痛医脚了,以德治国,必使私德高于国法,而法是用来约束人的,法不需要百姓敬服,只需要百姓遵守——哪怕你心中不敬法,也不敢做出违法的事来,那种动辄以“君子尚仁”为名,使得特定群体不受法律治裁的事情,是要坚决杜绝的。
“宋兄,宋兄!”
他在发呆的时候,李仕民见众人都谈笑风声,唯有他不言不语,以为他有什么烦恼,便叫了他两声。他惊醒之后,举起酒杯,向李仕民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响声一片,到处都是鞭炮之声。
“这倒奇了,这个时候,会有什么好消息?”书生们纷纷惊问。
“西北事定。”宋慈慢慢地说了四个字。
李仕民在他身边,因此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念头一转,真是西北事定么?
确实如宋慈所猜测的那样,鞭炮是朝廷放的,也不知打何时起,大宋有了这样一个习惯,当有重大喜事宣告的时候,便会鸣鞭炮。
鞭炮声自然也是传到了皇宫里,赵与莒背着最小的儿子孟铫,再带着孟钧等,正在看他们堆的雪人。当初下大雪的时候,他将自己的子女们都动员起来,一起堆了这样一个大雪人,这一来是让子女们能吃些寒冻之苦,二来也是在群体游戏之中培养他们之间的亲情,赵与莒不希望自己死后儿子们便为了一个帝位你死我活。孟钧自然是主力,而小孟铫才只是五岁,对于堆雪人之事念念不忘,在看到其余地方雪化了,便要父皇带他来看当初堆的雪人是否也化了。
雪人已经化了大半,只留下一堆隆起,还显示出当时的景象。
“父皇父皇,你是皇帝,你下旨意,不要让雪人化了!”小孟铫抱着赵与莒的脖子道。
“笨,父皇只管得到人,可管不到雪。”孟钧这个年纪,正是好表现自己的时候,对着小弟道。
“哥哥才笨,父皇什么都能管,姐姐们都说的,父皇连天上的星斗都能管,当然能管雪!”小孟铫不服气。
“你笨!所以才会相信这种笨话!”孟钧的脸红了起来。
眼见这兄弟二人要吵,赵与莒嘘了一声,孟钧懂些事,垂下头说话,小孟铫却还是不依不饶:“父皇,你说是不是哥哥笨?”
“哥哥不笨,你哥哥聪明着呢,上次给你的那个纸鸢,可就是你哥哥亲手做的。”赵与莒摸了摸孟钧的头,孟钧觉得心中暖暖的,小孟铫听得纸鸢,也将与兄长的吵架忘了:“父皇,咱们何时放纸鸢么?”
“待春风起来,绿草满地,便可放了。”赵与莒温和地道。
将孟铫交与随侍的宫女,赵与莒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他还坚持锻炼,不过背着这小子许久,腰背还是觉得有些疲劳。他的偏头痛之症,已经有些年未曾犯过了,赵与莒想来,自己应该会比穿越来时的那位理宗皇帝更长寿一些。
鞭炮声这时传了过来,赵与莒当然知道,这是西北边事的喜讯传到了朝廷各衙署,然后他们开始庆贺。
这次军报来之不易,是六名近卫军战士在寒冷中奔行了半个多月,这才抵达有电报的地方,然后奏上京城。与赵与莒设想的虽有些出入,但结果还算满意,蒙人迫于大宋的压力和急于投靠新主子的畏兀儿人的诡计,终于发生了内讧,窝阔台与察合台尽皆兵败身死,残部由铁木真之女阿剌海别吉统领,向宋军投降,这个时候,曾经赫赫的铁木真家族还统领的兵力,只有不足两千了。而发动叛乱的忽都合自称是札木合之子,他在铁木真四杰之一赤老温之子宿敦那颜的帮助下,将铁木真遗种用七十口铁锅尽数烹杀,于是曾有数不清后裔的铁木真,残留下的只有先前被俘的拖雷一脉与这位阿剌海别吉。
忽都合随之也向大宋称臣,李邺与王启年在龟兹建受降城,接受忽都合的臣伏。忽都合只是迫于时势,不得不称臣,实际上是想拖延时间好整合再度分裂的蒙古诸部,对此李邺与王启年也是心知肚明,但天气寒冷,不少士兵因此生病,宋军也无法前进,双方都只能如此缓下来。在这过程之中,畏兀儿人想要劝李邺与王启年奉教,并挑起信奉佛教的龟兹人叛乱,希望借着近卫军之力为他们传教,结果为李邺识破,以此为借口,李邺与王启年下令屠村,连续屠灭了十余个藏匿畏兀儿叛贼的村落,迫使畏兀儿人不得不放弃信仰,改宗佛教。
对于大宋来说,用一种相对温和的宗教来消磨这个两面三刀惯了的民族的野心,实在是在屠灭之外的最好办法。
安定西域之后,忽都合也同意了大宋的命令,他所统领的蒙古部族,将向西进军。
“父皇,外头的鞭炮声,是在庆贺西域用兵结束么?”赵孟钧见父亲在深思,便出言问道。
“正是……孟钧,父亲把所有的仗都打完了,你们兄弟以后没有仗打,你怪不怪父皇?”赵与莒笑道。
“怎么会怪父皇,天下这么大,我看了地球仪,我们大宋的领土,还只是那么一些,怎么会没有仗打!”孟钧昂然道。
赵与莒笑了笑,没有作声。他心中明白,在他的有生之年,边疆不会再有大战,从此以后,他的精力将全部集中在内部政治改革与国家建设上来。
注1:忽都合虽是区区虚构之人,但札木合曾在击败铁木真的“十三翼”之战后用七十口锅烹杀俘虏。